第60章 距离

“你——”

盈若缺的思路一直很清晰，虽然缺乏经验，但她一直都很擅长分析局势。因此在她的规划当中，这位女刑警要么拼个鱼死网破，要么乖乖认怂，但事实上，尽管为了防止她铤而走险，盈若缺已经观察好了从哪个保安那里夺枪，但她非常笃定对方应该会选择后者。

(资料图)

逻辑上说，她确实是对的，就在盈若缺带着一众保安打开女厕门的时候，加西亚就已经放弃了继续逼迫——当然也是因为她没能从雷娅脸上诈出任何不该有的情绪，以至于她自己也对自己的判断有所动摇了。

但事情在加西亚看到盈若缺的脸的时候，突然急转直下。

加西亚在死死地盯了盈若缺十几秒后，她突然暴起，甩手丢掉了手中的手枪，然后冲着保安和服务生身后的盈若缺就扑了过来。

所有人都被这个剧烈的变故惊呆了，前一秒还沉稳冷静，看起来完全就是刑警老油条的加西亚在下一秒钟以一种近乎狂犬病犯了的一样的动作大喊着就扑向了盈若缺，动作坚决到让前排的保安几乎没拦住她，还是盈若缺身前那个瘦高的服务生也挺身而出，再加上盈若缺下意识地后退，才没让如同饿虎扑食的丧尸一样的加西亚抓到盈若缺。

“你——你是不是——喂——你！！！”

“冷静点女士！”

“拦住她！”

场面只用了一秒就变得极其混乱，如果不是加西亚一开始就扔掉了手枪，恐怕几名保安就已经开枪了，好在训练有素的保安们都很好地管住了自己的手指，飞扑上来用各种姿势拦住了突然发疯的加西亚。

也就在这个瞬间，战场嗅觉点满的雷娅终于抓住机会，一个闪身从卫生间里冲了出来，拉起了不知为何傻傻地站在原地的盈若缺，夺门而出。

反正自助餐都是先付费的，反正用的是琳茜的餐券。

不知为何，冲出大门的时候，雷娅脑子里只有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但她清晰地注意到了盈若缺脸上的情绪，那是一种仿佛一切都在她计划之外的茫然。

是的，第一次，雷娅从盈若缺脸上看到了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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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奶茶。”

这是两人从饭店出来后，整整二十分钟内，第一次交谈。

过去的二十分钟里，雷娅牵着盈若缺的手，飞快地穿行在各种小巷和建筑中，以最高标准的规避策略甩掉了任何可能但却并不实际存在的跟踪者后，内心已经从剧烈的紧张中微微缓解的雷娅，看着她从来没见过的，茫然且心事重重的盈若缺，觉得自己还是得做点什么。

于是她走进了路边的便利店，盈若缺则是木然地站在便利店的门口，仿佛把脑子丢在了饭店一样。

无论如何，最终，当雷娅提着塑料袋，手里拿着一杯奶茶，食指扣着一根吸管，将奶茶递到了盈若缺面前的时候，金发的少女还是回过神，露出了和往常一样的轻松笑容。

“谢谢。”

显然，没料到盈若缺会是这样的回答，这个回答带着若即若离的生疏感，让雷娅恍惚之间觉得，似乎这个人并不是她熟悉的那个盈若缺。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喝了你一杯，一直没机会还给你，正好，现在还给你了。”但雷娅还是把满心的疑问压在了心底，她想起了自己在厕所时候想要做的事，但觉得现在道歉似乎不太好，因此只能顾左右而言他，“我加钱买了塑料吸管，不用客气。”

盈若缺笑了，虽然稍微有点僵硬，但她还是长舒一口气，伸了个懒腰点点头，接过塑料袋，走到一旁的停车场护栏边。少女大大咧咧地靠坐在金属的护栏上，随后缓慢地把奶茶杯取出来，手指一划，需要另外收费的塑料吸管的纸质包装袋被轻巧地搓开，又被自然而然地插进了奶茶的纸质杯盖中。

“便利店这种速溶奶茶粉冲的东西怎么能算是奶茶呢？”盈若缺喝了一口，皱起了眉头，“甚至用的奶粉都不算很好……至少要用冷藏鲜牛奶吧，茶叶也是……”

“没喝习惯高级奶茶还真对不起啊。”雷娅苦笑着摇了摇头，她倒是打心眼里觉得这奶茶还挺好喝的……而且很便宜。

“啊，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盈若缺飞快地舒展开眉头，换上了日常的开朗微笑，用带着抱歉的目光开口，“谢谢你的奶茶，我很喜欢。”

“但你明明不喜欢不是吗？”

雷娅轻轻叹了口气，黑发的少女挠了挠头，纠结归纠结，但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于是，轻轻地吐槽了一句后，她再次开口：“那个，若缺，对不起。”

“为什么？”盈若缺虽然嘴上说着不喜欢这个奶茶，但却一直叼着吸管慢慢吸吮着，一边转过头瞪大了眼睛，一脸莫名其妙，“怎么突然道歉，发生什么了？”

“我不该那么逼问你的……我并不是想要窥探你身上的秘密。”雷娅继续开口，“我的目的只是想要了解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种小事真的没必要啦，我完全没放在心上，我——”

“抱歉……听我说完好吗？”

出乎意料的，雷娅深吸一口气，打断了一脸满不在乎地甩着手的盈若缺，继续开口。

“你不可能靠自己打赢这场战争，或者说，不管你在这场战争中的目的是什么，我都想要帮助你……而对于我来说，既然决定帮助你，我就想要帮你分担所有的东西。”趁着盈若缺愣神的瞬间，雷娅抓住机会间不容发地开口，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伶牙俐齿的人，甚至在盈若缺的伶牙俐齿面前，她自认已经绝对算得上“嘴笨”，所以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出来，恐怕又会被盈若缺打个哈哈糊弄过去。

“我知道你是队长，我也愿意服从你的命令，但……我知道这么说也许很可笑，但如果你允许的话，不介意的话……”

“我想和你成为朋友，能够帮助你，保护你，支撑你去做任何事情的朋友。”

雷娅说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一样。

似乎是在消化雷娅的话，盈若缺没有马上回答，她捧着还微热的奶茶，是茉莉绿奶茶，虽然茶叶粉和奶粉是廉价的速溶产品，但她也明白，这是雷娅专门为她买的。

真是很笨拙的人，但她并不讨厌，如果不是……或者说，她一直都很喜欢和这种人做朋友。

如果她不是“现在的她”的话。

“你想听我的真心话吗，雷娅？”

良久，当雷娅因为微凉的夜风，又或是等待回复的紧张，下意识地紧了紧西装外套的时候，盈若缺开口了。

说着，金发的少女从倚靠着的栏杆上站起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点冷，盈若缺从腰间解开了那件淡蓝色的外套，轻轻地披在身上，双手插兜，似乎很纠结，很犹豫地转了转头。

“……想。”雷娅没有犹豫太久，给出了回答。

她不喜欢谎言，从来都不喜欢，因为她坚信，不论多么惨痛的真相，只要真相浮出水面，事情就会在那一瞬间开始变得好起来——哪怕无比缓慢。

但下一秒，黑发的少女没有等到盈若缺的话语，盈若缺上前一步，伸开双臂——

突然没来由地紧紧抱住了雷娅。

“我知道我身上有很多秘密，但正是这些秘密组成了现在的我。”

“我很感谢你……感谢你想要为我做的一切，但抱歉，这一切对我来说都太奢侈了。”

“我必须带着这些……诅咒一样的秘密，继续战斗下去，直到结束这场战争……或者死在这里。”

“所以……就这样，配合着我，服从我的命令，直到一切结束……如果我们真的能活到那一天，我再将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你，可以吗？”

雷娅僵直地站在原地，她清晰地感觉到盈若缺的手臂紧紧地环抱着她的身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度用力，雷娅甚至同样清晰地感觉到，金发少女的手臂在微微地颤抖。

“拜托了，雷娅。”

这是第一次——这个晚上，雷娅已经见到太多次和平常完全不同的盈若缺了，但这确实又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盈若缺，尽管看不到她的脸，但雷娅却从声音中能够清晰地听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感情。

那是淡淡的哀求，让雷娅没办法拒绝的哀求。

“……如果我死在你前面，你一定要全部告诉我。”

良久，雷娅开口了，她抿了抿嘴唇，提出了一个不算是要求的要求。

“好的，谢谢。”

盈若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是结束了短暂的休息，又要重新走上恐怖战场的士兵，金发少女松开了雷娅的身体，露出一个自然的笑容，转过身，甩了甩手，“走吧，回花店？”

再然后，仿佛是没办法支撑住这个笑容一样，金发少女利落地转过身，迈开了脚步，只留给雷娅一个淡蓝色的背影。

雷娅也迈开脚步，但她清楚地知道，在不过两米的两人之间，有着一条看不见的鸿沟。

那条鸿沟一直存在，只是当今天，雷亚试图迈过它的时候，才意识到。

它宽若海洋，深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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